艾蒿

年更写手。

剑三同人·策藏·千帐灯

二.往事已成空,还如一梦中。


兄长:


见信如唔。李承恩将军还是送回了一些,包括几名纯阳宫和万花谷的弟子。无衣来信说堡内也在确定在外弟子的行踪。还没有发生什么,却觉得心里总不踏实。


前几日师兄捎来了兄长打造好的“摧城”,同门看着可是眼馋了许久,辛苦兄长这么一段时间锻造,这几日兄长一定要多休息,别累坏了身体。


军营里军饷出了纰漏,李承恩将军这几日一直在户部走动,可总没有确切的消息,营里几位将领便开始商量先自掏腰包。不过我并不缺钱,兄长大可不必担心,我一切都好。只是心里老不安宁,分明还没有打仗,已有些难民南下流亡过来。我看着他们总是忍不住惶惑……兄长,如果真的要打仗,究竟是为了什么呢。


弟:楚岩

时十四年十月



唐无衣嘴角生硬的绷成条直线,黑沉沉的眼里只有一星烛火的温度。他手上的薄纸被手指捏出几道沟壑般的皱褶。直到门外一阵焦躁的脚步声,唐无衣才缓缓伸手,将纸张靠近烛焰。


“无衣!”


门拍在墙上,不堪重负般发出呻吟。唐无衣扭头,楚岩的红翎被雨水打湿,没什么精神地耷拉在发上,银甲上雨水不断滑落。楚岩脸色有些发白,却不像是被冻着了,唐无衣视线越过他,雨水从屋檐上滴答答落下来。


“无衣,你和我哥到底说了什么?追杀你的人到底是谁?”

“李承恩托我送的一封信罢了,至于追杀我的……普通仇家罢了。”


一阵难堪的沉默。唐无衣转开视线,桌沿边残留一丝灰烬,唐无衣用指腹蹭掉,拇指与食指轻轻搓蹭,知道指腹上的滞涩感散去才停下来。


“……我刚刚碰到二庄主和三庄主,他们要联络召回河北的弟子。唐无衣,你刚从河北回来,你当真什么也不知道?叶晖和叶炜若不是得了叶英庄主命令,又怎么会有那样的指令?”


楚岩嗓音有些沙哑,他听见心脏跳动的巨大声响,一阵阵焦灼感烧的他眼底微微发红:“无衣,天策府就在河北……”


“……”


楚岩早该料到,若是一名唐门逆斩堂的弟子不愿开口,那他便会把那句话一直带入地里。但真当这个时候,心底仍是不由自主地冒火。右手攥成拳又松开,楚岩转身冲回雨中。


他大概是去找周淮了。唐无衣一双凉薄的眼盯着房檐边不断落下的雨珠,勾连成线垂落,他想着刚从叶英那里出来时周淮的那句话,那时的周淮敛去人前所有的不动声色,眉眼间只剩下忧虑——只会为家人流露的温暖神情。


瞒不瞒着楚岩对他而言没有多大意义,不过是还个人情罢了。


他看着周淮,就好像看到那天被狼牙军围追,他的姐姐替他挡住长刀时看向自己的最后一眼。




周淮的住处就在楚岩对面。楚岩在他房门前停下,这个时候周淮会休息一会儿,楚岩一阵踌躇,终于还是敲开门。


“小岩,什么事?”

“哥……我……”

“你这是怎么回事?多大的人了下了雨还到处淋雨乱跑?!”楚岩刚刚冒了个话头,就被周淮皱着眉打断。周淮两步跨过去,伸手把楚岩拉进屋内。银甲被雨水浸得冰凉,楚岩后知后觉打了个喷嚏,老老实实站在屋内。


周淮拿了干的衣物,皱着眉催他赶紧换了衣服,转身拎起纸伞准备去吩咐下人熬一碗姜汤。楚岩急急忙忙拉住他:“哥,我没事,只是淋了点雨,我身体好没事的。倒是你腿上的旧伤,这种天气就别老走动了。”说着伸手掩上门,将凉气和湿气关在门外。


周淮叹了口气:“你也不小了,别总是毛毛躁躁的……”


楚岩讨好地笑笑,抬手摸了摸自己鼻子:“晓得了,哥你放心吧。”


“我怎么放心?”伸手拿过楚岩的长枪,用软帕细心擦干,“你的长枪也用了几年,过阵子哥给你打一把更好的。”


灯火下周淮的面容无端地温暖了几分,他的眼里交错着兵器冷光与摇曳烛火,他平日里凌厉的眉眼放软了弧度。楚岩所有的语言在舌尖滚了一圈统统咽了回去。他为自己昂彩兴师问罪般的举动懊恼地红了耳尖。


“对了,你来有什么事吗?”


楚岩条件反射地想摇头,在即将动作时生生止住:“有……哥,河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

周淮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,擦拭长枪的样子敷衍了几分:“没什么事,你别想太多,难得得了假,好好歇歇。”

“可是……!”

“没什么可是,你回去吧。”


周淮的神色有些冷漠,方才的灯火再没有为他染上一丝温情。楚岩方才压下的焦灼又燃烧起来。


“可是天策府还在河北!我的同门都在那里!如果藏剑山庄要出什么事,兄长也能装作什么什么事情也没有吗?!”


周淮抬头,面前的少年眼睛有点泛红,握成拳的手轻轻颤抖。周淮还是没什么表情,只是眼底最终软了下来。


“哥……”


周淮不想说。如果可以,他希望楚岩永远在藏剑山庄,在自己的庇荫之下。可楚岩总会长大,会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,会隐瞒自己的伤痛和所有心思……最重要的是,他或许会不声不响地离开自己,永远不回来。


周淮又叹了口气。


“唐无衣和他的姐姐这几年一直在北方活动。他之所以被追杀,是因为获取了安禄山想要反叛的情报,唐无衣的姐姐为了保护唐无衣身亡。”

“小岩,洛阳现在很危险,你的假一直到八月,我会和天策府的人商量让你退出天策……”


楚岩错愕地瞪大了眼。


“退出天策……为什么?”

“安禄山首先攻打的大城池一定会是洛阳,你在天策府总部,我怎么可能放心?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。”

“可是哥,如果真的要打,迟早也会影响到南方,我当初加入天策,不就是为了守卫大唐吗?”


周淮抬头,眼里是不可融化的坚冰,楚岩下意识后退一步。周淮很久没有这样的神色了,更不用提对楚岩。从楚岩四岁被周淮的师父收养开始,周淮对他永远是包容和温柔,即使是偶尔的厉色,也是包含着无尽的无可奈何。


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步,他必须和同门守住洛阳,否则大片的土地和百姓将遭受战火的摧残。包括这片青山软水的富庶之地,包括他的兄长。


“我不需要你去守卫大唐。”


周淮的语气却是和目光截然相反,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楚,他淡色的唇拉成一条直线,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楚岩。


“以长枪之利刃守我大唐河山。哥,我入门派的第一天立下的誓言,一直是我的信仰。”楚岩迎着周淮的视线,他的手已经松开,手心中几弯浅浅的痕迹,“尽诛宵小天策义,长枪独守大唐魂……哥,我是一名士兵啊,我必须守在前面。”


他向前迈了一步,迎着周淮冰冷的视线,毫无畏惧。周淮忽然没了力气,晌久,他摆摆手示意楚岩出去。


雨已经小了很多了。楚岩犹豫一下,还是推开门。


木门被轻轻合上。回廊里没有响起脚步声,他大概就站在门口。周淮这么想着,一直绷成直线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,最终靠在了软垫里。他想着门外的弟弟,刚才他站在自己面前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再也不是追在自己身后喊哥哥的小孩了。他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,他的眉眼趋于锐利,却还带着年轻的青涩,但他挺直脊背站在面前的时候,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力量。


雨季的最后一场雨渐停,周淮扭头,透过木窗能看见楚岩的一点侧影。他站在回廊旁,盯着面前出神,周淮清楚那是自己房门的位置。


最后一滴雨水砸进泥土,他终于终于缴械投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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